序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段人世变幻,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日与夜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 昨晚。”
“眉间放一尺宽,看一番尘世风光,到头来输赢有何妨?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得百般滋味随风飘。”
一曲歌罢,怃然放下手中琵琶,唱歌的女子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
“秋声姑娘,早就听说你这紫竹轩的红牌姑娘不仅弹得一手好琵琶,而且音律绝佳,今日看来,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我这一趟没有来错啊!是吧,老弟?”
发话人是一身着蓝色绉纱、花青底面劲装的侠士,两道剑眉略嫌秀气,偏偏又生得一对桃花眼,嘴角微微斜挑,反倒有一种世家公子气派,略有些风流倜傥的意思。
与他对桌而坐的是一位年轻公子,身上紧罩着一件白色长袍,镶上了银丝作衣边和领口、袖端,那条白玉腰带以熊棕色线作衬底,愈显得价值不菲,腰间佩有一玉佩,玲珑细致地刻出了一雌一雄相对喷火的凤凰,有点阅历的江湖人士都应识得这是当今江湖赫赫有名的上官堡的族徽。仿佛仍沉醉于绕梁的余音中,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光却似有若无地瞟向了陪坐的那位姑娘。
感觉一道视线射向自己,秋声略带羞涩,满面嫣红地低下了螓首。她天生是一个美人胚子:一双灵动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的黑,白的白,干净分明;一个娇俏小巧的鼻头,似用面团捏成的;皓齿朱唇,尤其是那张小嘴,线条勾勒得很明显,微微向两边一牵,便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美人笑颦图;乌黑亮泽的长发分作三绺,披肩而下,略挽了几缕,用一剔透的水晶蝶形发夹固定住,不加刻意修饰反更衬托得天姿国色;脸上只施了稍许脂粉,素淡雅净,只在细小的耳垂上吊上了一对泪珠似的淡蓝色耳坠;衣裳很简单,淡紫色的裙衫外罩了一层白色薄丝绸,像浑身上下裹了一团轻烟,如梦如幻。
似是要给自己解除尴尬,她举起一杯酒,递与白衣公子,“请喝杯水酒。”音色娇脆,如黄莺出谷,“这是轩内特备的上好女儿红,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是从江西酒王处花了大笔银两购来的。若不是为了招待上官公子,我还舍不得拿出窖呢!”她笼袖掩口微微一笑,把酒杯顺势放到了白衣公子面前。
“不公平,实在不公平,”蓝衣侠士哀怨地摇了摇头,“他是上官公子,你就先敬他,我好歹也是西岭雪山派的大弟子耶!”
秋声媚然一笑,拎起酒壶也给蓝衣侠士斟上了满满一杯酒:“怎么冷大少爷与传闻中稳厚沉着的形象完全两样啊?为这点儿小事也争风吃醋?”她又提起宽大的袖筒掩口“吃吃”笑了一声。她顺势端起一杯酒,做了个干杯的姿势,一仰雪白的脖颈,就喝光了小杯中的烈性女儿红。笑吟吟地看着两人亮出杯底,她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西岭雪山派少说也有六百年的历史了吧?我曾听一益州富商告诉我,西岭雪山是蜀郡一处名气极大的胜地,不是有这样一首诗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一想到那绝妙的风光,我就心痒难耐,觉得自己在这喧哗嘈杂的汴京城里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几时我才能有那样的福分去亲眼瞧它一瞧呢?”她娇怯地看了看蓝衣侠士,又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一旁闷闷地喝酒的上官公子。
“听姑娘这么一说,倒好像上官堡把堡址选在汴京实在是一大错事罗?”蓝衣侠士轻轻挑了挑眉毛,似有些不服又有些挑衅的意味。
“怎么能这么说呢,冷公子?上官堡的百年基业,武林人士无人不景仰,上官大侠交从甚广,当然得把上官堡设在汴京这样繁华的大都市了。”似有些怕得罪上官公子,秋声赶紧声明,柳叶眉紧蹙成一团,颇有些西子捧心的模样。
终于,一直沉默无语的上官公子停止了往肚子里灌酒,抬起头来似有些醉意地问道:“这么说来,西岭雪山派是小门别派,就活该处在荒山野岭中呢?”
秋声显然愣了一愣,没料到这个上官公子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如此犀利。她回过神来,自我解嘲似的说:“小女子这张嘴生来不会说话,无意间开罪了两位可千万别见怪。对不起,我今天也有些累了,就此拜别吧!”盈盈地道了个万福,秋声退了下去,瘦削的脊背却显得很僵硬。
蓝衣公子冷笑了一声,“小妮子倒挺倔强。”白衣的上官公子竟一声也不吭。蓝衣侠士似觉得很有些兴味,好整以暇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放在鼻前轻轻地嗅着茗香,自言自语道:“看着吧,好戏才开场呢!”
